你也见老了

树边上的人

   
        那天上班，在电梯里，同事W，一个平时不搭理人，进进出出都将我们视作空气的人忽然对我说：“王玉芬，你也见老了！”我心一惊，明白他说我老了便是真的老了，只有此人道的才是实情啊。
        我二十一岁参加工作，和他在同一个科室，面对面坐了很多年。后十来年他情况异常，几乎不和同事来往，这就有点像是分离很多年的熟人，猛然见面，才可以感受到彼此强烈的变化，经常见面的人是感觉不到的。我只好讪讪地回他，当然老了，都奔五了嘛。你不都添孙子了吗？同事W比我大两岁，有孙子是他最为得意的事，他曾抱着孙子照了一张相，在邮局制作成带邮票的明信片广发他人，并作介绍说自己是国务院某研究所研究员。如此特立独行的人目光应该是犀利的，他用不着虚伪，用不着客套、含蓄，他的话一派真诚。然而同天，我下班，在公园碰到曾在我们单位做清洁的曾大姐，她老远喊我：“小王哎，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呵呵笑，高兴地谦虚着，哪里哪里，老了老了。总算找补回了一点儿自信，舒缓了一下早晨饱受打击的痛苦心情。
　　一般来说多数人都会夸赞别人年轻，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大家听了，心情愉快，何乐而不为。前不久，和同事去泡温泉，女同事掐着我的脸蛋说，皮肤真好（温泉的热气熏的），妈的，像是只有十八岁！旁边的八零、九零后听了都咪咪笑，估计他们的心里一定在狂笑，笑到牙齿往肚里吞！他们不知道年龄差不多的人真感觉不出彼此的老。我年轻时看到三、四十岁的人就觉得他们好老，想想那时的他们年纪还没有我现在大！所以年轻人看到我们，何尚不是同样的感觉呢。记得一本书上说当你看到满大街的人个个年轻到稚气的时候，其实是自己老了。真是如此啊。
　　那次我去医院，和爸爸病友的妻子吴姨聊天，她就夸张地说，什么，你有四十多岁，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她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我不在医院的时候，她还和我爸爸唠叨了好几回。我回娘家，和爸爸妈妈聊天，我爸爸颇为得意地告诉我们吴姨的话，还说，吴姨说你女儿一定很会保养呢。我说她哪里会保养，马马虎虎的人，又不会做吃的。爸爸说此话时，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呵呵，原来说我年轻不仅是我高兴，连我老爸老妈也跟着开心，在他们的眼里，女儿一定是不老的吧。
　　其实每个人的老与不老，用不着别人提醒。每天镜中所见，那个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的自己是那么醒目地苍老着，难道自己不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正视，不愿意看见罢了。就连夜深人静的时候，每一根神经末梢的细微变化，也是能深深感受得到的。时光就是那么毫不留情，它不仅夺走你的容颜，也夺走你对世界，对自己身体敏锐的认知。一个人，就那么慢慢地粗糙起来，慢慢地麻木起来。人们通常会说一个不懂事，爱较真的人，年纪大了就会懂事了，宽容了，我以为那不过是年老带给人的伤害，使得他们更多的将视线转向自己，他不是不计较，是没有能力，没有力气计较了。
　　从此，我就做一个宽厚的长者吧。我也可以这么矫情地抒情一下吧。哈哈。
　　                                2013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