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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相通的才会产生共鸣
今天的诗,很难形成共鸣。这首先是个性化表达主导了诗写作。其次不仅是个性化表达还有私密性写作也阻隔了读者的共鸣。读者去猜啊?猜得对不对啊?不对怎样共鸣,那矣不是让作者更加嘲笑读者的无知。所以作者既然不便道明读者便也不再多言。读过了便读过了,如过眼云烟。
曾有一些日子,诗的共鸣效验让诗成为文学的主帅,引领文学的潮流。今天的诗从数量上或许稍弱于前两年,但整体的质地也未见有明显的提升。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知道,诗是文学的先锋。这尤其表现在抒情诗当中,任何时代的时尚、新思潮大多数都是文学化后从诗中首先表现出来的。因为诗人的的敏感,抒情诗的迅捷,常常走在其他艺种的前面,成为文学的文学。
现在呢?诗更多地成为种种隐私的表述,成为说不明也道不明的东西。不仅读者读不清楚,诗人也说不明白。拿上一首诗你反问作者,“你写的是什么啊?”狡黠的作者会笑而不答,诚实些的会一脸茫然,无赖的便会说“诗成后与作者何干?”他们把糊涂的一堆丢弃给读者,却责怪读者的水准低下或故作高蹈“要相信读者的水准定不在诗人之下”——下言之即诗人不明白的读者可以明白,今天没有读者的明天可以有读者,读者有对诗再创作的权利……如此等等。一些作者的无赖之相到如此地步,诗的写作现状便可想而知?
当下的诗没有和诗的数量相当的读者或许正适用那个词——合该。其实除极个别确有难言之隐外,大多数可能还是达意不明,或主观上即以为诗的写作纯属个人的行为,如一些行为艺术家们的搞怪。但这些人忽略了一个根本的区别,即行为艺术是直接的视角艺术而诗始终是隔着文字的文学,是通过人脑的思维而产生共鸣的交换器。器皿不全或构图不清,读者就无从审美。连审美都没有着落,共鸣何来?但这仍然不是当下诗界的顽固。
当下诗界的顽固,就在于诗人的刚愎自用,冥顽不化,就在于自朦胧诗以来“不屑于作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不屑于表现自我情感世界以外的丰功伟绩”,“回避写那些我们习惯了的人物的经历、英勇的斗争和忘我的劳动场赴。”的极端美学仍然操纵着当下的诗界。使诗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推向了群体的对立面。这个由起初的反拔到今天的极端,正是形成于相当数量诗人心中的结核。因为这个结核,一些诗人江郎才尽,一些诗人在看到诗确实没有前途后转行其他,更有极个别不惜以生命为这个结核所牺牲。
其实诗人原本就是社会的一部分,他们的情感本就因为介入社会生活才会形成波澜,而这一波澜的展示正是诗人才华源源不断的出口。现在新的美学原则的不屑事实上已在一些人的心中成为“不可”即不可作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不可表现自我情感世界以外的丰功伟绩,而那个回避也成了彻底的远离。而这正阻隔了诗人与时代的关连,甚至是一种痛苦。即一方面诗人作为社会的一员始终在社会中生活,另一方面他们的表达却不许可社会化,不许可他们表达与社会的关系,生怕一如此表达就回到了从前,从而落伍于新的美学原则当然也就成为了新诗的落伍者,纵然有一两声喊好,也不及新美学原则在他们心中的失落。放弃诗便成了一些诗人的当然选择。
对一些新生代的诗人而言,无需回避,他们的阅读他们所接受的理论恰恰首先是自朦胧诗以来乃至于朦胧诗之后的这种被过于扭曲的人为的理论隔离。三十多年来,诗人的队伍更新最快,淘汰也最快,不是诗淘汰诗人,而是诗人淘汰诗,成为不愿意于当下诗的为伍者。从曾经的诗先锋到耻于被称为诗人的并非个案存在,难道还不够道出当下诗的窘境么?
诗人没必要只作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也没必要一味地为自我情感世界以外的丰功伟绩歌功颂德,但更不应当刻意回避我们实现着的生活场景。时代在变,社会在前进,昨天新鲜的东西,今天未必还新鲜或许已经陈腐。当一种理论成为时代的绊脚时理应受到重审或扬弃。回到当初,朦胧诗的出现不能不说是现代诗的又一道曙光,它使人眼前一亮,但它同样是时代的产物,而非与时代精神的隔离。“在“朦胧诗”的成熟形态中,“五四”新文学传统的内在机制明显地起作用,蒙太奇、隐喻、反讽等手法为知识分子的集体经验提供了个人化、风格化的聚焦点;令人耳目一新的意象和意象的审美张力则构成意识冲突戏剧性的对象化,这既是个体的又是集体经验的审美表达。如北岛的“墓志铭”和江河的“纪念碑”等著名意象 ,本身都隐含了一个集体形象,揭示出诗人与这一代人的共生关系。《中国当代文学史(洪子诚著)》第十二章新思潮”但随后不断的推波助澜,却使其一方面远离了中国国情的一味地西化到最终被边缘化于政治之外(不谈政治,想谈也不成啊)一方面在反诗反崇高的走向下一步步坠落成为不着衣饰的青春期下半身的手淫和接近幼童期的排泄欲式的垃圾派。当代诗终于完成了从群体向散沙的彻底迁徙,完成了远离众生的历险,成为疲惫不堪的探险者困苦于心灵荒芜的岛屿。纵然群集于一起,彼此也不再信任。既然不相信社会怎又可能轻信于他人。诗人其实是我们当下最迷茫的人。一来他们轻薄的颂歌为“同行”所不耻,二来他们极端的泄愤为社会所吐弃。他们在彻底抛弃了诗的崇高之后自然很难回过头来重拾崇高。他们在暧昧、朦胧、隐晦的常态下也很难重回诗的清新明亮。诗人们困惑在生活的现实中,诗居在黑色的诗镜里,他们甚至无力描绘出他们生活困惑的现实处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面对自然界的复苏,诗人们却无奈地选择了不同去向的逃亡。
谁也没有权利将诗人和社会隔离。诗人是社会的一部分,而且是积极的且最具活力的一部分。诗人不是社会的破坏者,而是它的建设者,拥有者。诗人不应当成为社会的弃儿,当然诗人也不定要成为社会的骄宠。从古至今诗人就存在于生活的各个阶层。有封建的士大夫,也有贵族士人,有宫廷歌手也有自由民,有当政的拥护者也有当政的批判者,有斗士也有平民。但诗人总是定格在他所处的特定的时代。诗人是站立在不同阶层发言的人,他不定是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但他有理由成为他所处群体的代言人。诚然诗人们也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思想不等于政治,政治不可以没有思想。一个思想家可以远超于任何政治家之上,而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同时必须是杰出的的思想家。诗人可以不谈政治,但不能没有思想。很长时间思想被动地和政治连在一起,成为“思想政治工作”这个词。也正是这个词的滥用,使得又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普遍地不愿意再提这个词乃至于远离政治罢言思想。其实人就是思想的动物,没有思想便没有了人类。诗人的情怀更多的就是由思想转化而来的。
诗人们触景生情、托物言志或借物抒怀、隐喻、象征,无一不是思想转化为情感的艺术手筋。但这个艺术手筋很重要,有没有这个艺术手筋的转换是我们判断其是不是诗的主要参照。古人云“一切景语、情语皆诗语”我想这是正确的。但一首诗中的景语、情景都是诗人选择的必然结果,是为着那个思想着的诗人而选择的。八十年代的朦胧诗,就是一个自觉的参照物的选择。所以它们形成了一系列的对应,让读者在阅读的审美中形成自然的衔接从而形成共鸣。诗或者成熟的诗品(没有办法。当下网络不成熟的文字堆砌得太多)其实包涵着个性与共性的互存。没有共性的诗就成了迷。诗人笔下无言,读者也就永远不知道诗人要表达什么?诗人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读者当然也就不知诗人何以言?因此,诗要有读者,不管诗人的主观意识是为谁写作,要表达什么样的思想情感,他既然表达出来就得打开通往读者的通道而不是阻塞它们。而这些通道往往来自共性之门。诗人们从日常生活入手,从世人的关切处入手,然后上升为诗意的升华,表达诗人个性化后的主题。这样的诗不想拥有读者也很难。可现在难就难在诗人们走不出自己的精神世界,一走出去就神思恍惚。要么稍不留神不是又成为时代精神的单一传声筒就成了当下信息的复读机。在一个信息传播如此发达的时代,诗是落后于各类信息传媒的。这也是抒情诗的短平快(如果只为了传达信息的话)在当下的再次落伍。
诗还是应当回到诗和文学之中,回到诗艺术的再现里,回到文学的根基人学里去。以客观存在为当下的诗学基础,以国情民情为诗的出发点。无论你为谁写作,为什么写作,纵然你已厌恶了直抒胸臆,但你也得从意象丛林里找寻到是诗的对应。当下有一种奇谈批评诗人把诗写得太像诗了。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诗写得像诗不好,那么诗写得像什么好呢?
2013-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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