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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芥
这天上午,阳光无限明媚,下午转阴,到了晚上已是细雨霏霏了。好像开始都是美好的,即便是错误,也可以拥有一百个美丽的理由,结束了,才知道留下的只是泪水缤纷。
我是在这一天的第二天离开了钰的。当猜忌成为必然的伤害时,上帝有理由如此安排。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离去了,尽管我不喜欢这种无奈的不由自主的突然方式。
钰的出色不仅仅在于秀色,我相信,所有认识她甚至只见过她一面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眼中蓝色的忧郁所吸引。就像春雨飘落在窗前,我猛然推开心窗,任凭自己的动作如何粗俗,而漫过全身的已然是无限的温柔了。
相处的日子,像在雨中。两人打着一把小花雨,携手漫步,拥着笑着,偶尔轻轻打骂。空气总是清新的,路面一尘不染,满世界都是缠绵的情歌。这样的日子像梦但谁也不愿醒来。可是,就像雨天会闪过惊雷,当我推开门后白光一闪,我看见钰正为一个光着上身和我一样性别的也确实比我帅气的男人擦着汗水,亲呢度比我们还要高出许多。
我夺门逃了。我骂着自己让自己发誓从此永远离开。
离开钰的第二天,我还是偷偷地回到我和钰租居的陋室。一间房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火炉和一帘蓝色的绣有我们名字的窗帘。真正的家徒四壁。学生的清贫给了我们这陋室一个词牌样的名字——清乐居。喜欢这房子,其实只是看房时钰看到满室的阳光,金黄亮丽得让她感到无限温暖。没钱买床,用学校拆房丢弃的木板铺在地上,戏称塔塔米,乐呵呵高兴好几日。
好友买了只猫送我们,那天钰欢喜得几乎忘记招呼好友吃饭。钰说猫有九命,可以辟邪。钰怕鬼所以宠它。一次这只猫很得意地在我们塔塔米上方便了一下,钰抓住它拍它屁股:“好呀海海,我们床成你画板了,让你贪我床,看我不好好打你……”我在一边笑,因为这只猫和我同名,而且现在专业也好像和我一样了。
钰还是没回来,我抚摸着我们的枕头,不知不觉睡了。离开钰这两天我神情惶惑,没完没了在市里走来走去,总有二三百里了吧,要不是上帝安排,我可能还要走下去。现在,我的确累了。
终于听到悉索的开门声,好像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我知道钰回来了,赶紧起身藏在窗帘后面。后来我想想这完全没有必要。我听到扑通一声,钰进门就扒在地上。我走过去,一股我喜爱的二锅头味飘过来。呵,醉成这样子,钰曾经对我说滴酒不粘呢!我蹲下身来,看到钰脸上还挂着泪痕,呵,她最爱哭了。我不由地抚着她的脸,突然感到我的手像抚过空气。
“海海,海……”钰又梦呓了。
我和那只猫一起把目光投向她的小脸。“不要走”钰继续说“不要丢下我。”
那只猫识趣地走开了,而我早已泪水滂沱,我说“我在我在我在,我早已原谅你了呀!”可我的声音只在我肚子里闷声闷气地回响,只有我自己能听到呀。上帝,求求你,让我只和她说一句话好吗?你这可恶的上帝!我喊着,直到没了力气。我多想把她抱到床上,像往常那样,让钰抱着我的脖子,让钰眯着眼,巧笑着。可我不能呀!!对,那只猫呢,我喊海海,我知道它能看到我。猫仇恨地看着我无助的眼神,但还是上去用头拱着钰的脸,钰迷糊着说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猫继续拱舔着钰。我看到了猫也会流泪。泪滴到钰脸上时,钰睁开了眼。抱住猫:“海海,那一个海海呢?”猫喵喵地叫着,看着我,好像说:他在你身边,他在你身边……
我的葬礼在市郊举行。在我经过无数次无济的努力后,我麻木地跟在钰的后面。秀和宁也跟着她,不同的是她们可以扶着她。
当年这里留下我们无数笑声。她骑单车驮着笨重的我,咯咯咯笑个没完。我们把车丢在草场上,彼此嬉戏追逐,那时钰问我们像一对蝴蝶吗?我说我们更像一缕缠绵的春风,不分你我!累了,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蓝天云倦云舒,伴着钰的歌声,感觉全世界都在唱。
今日钰躲在我葬处不远的树林里,瘦削而平滑的肩头不住颤抖。我爸妈如果喜欢她我们就不必过着清贫的生活了,她也不用偷偷躲在这里哭泣。
钰已经沙哑得说不成话了,手捂着嘴,抽泣声从指间如水般流出。我就在她身边,我感到自己那样的空洞,我怎样说她才能听到呀。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世间离得最远的,却是阴阳相隔。
钰终于挣脱了秀和宁的手,疯一样地冲过去,可只跑了几步就摔倒了。我扑过去:“你不要这样,我就在你身边呀!不要>>钰你听到了吗,不要”我狠命地晃着她的肩,可那只是风呀。当风掠过钰的脸颊时,钰不动了,她终于安静下来。而远处投来惊疑月光也淡去了……
钰终于还是病了。同学来看她时她却总是笑着,我倦缩在病房的角落里,祈祷她今夜不在流泪。一周后,钰出院,回到我们的陋室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地洗衣、拖地,然后擦玻璃,再拖地、擦玻璃。当钰疲惫地躺在床上,用衣服擦试起那张打着雨伞的照片,泪又无声滑落下来。
我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我多想对钰说,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我一直就在你身边呀。
这样的日子重复着,直到一天响起了敲门声,钰依然不理会,从钰回来后这陋室就拒绝了一切来客。
“小钰,是哥哥。”
钰浑身一震,扑过去开门。然后疯一样地锤打起来人的胸口:“他死了,死了,都是你害的!是你!他触了落在地上的电线,死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同学告诉我一切!对不起对不起,哥哥那天应该去追他。”那人拥起钰“回咱们乡下吧,妈妈等着你呢。”
哥哥?这就是钰常说的同胞哥哥?天哪,怎么会这样?这可怕的猜忌!
我羞愧地从窗口跳下去。从此,我是雨夜不肯转世的猫咪。我在钰的窗前沉默地注视。我期待着,有一天,她推开窗子,连起雨后的阳光和七彩的虹。
2004.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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