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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12首
文/孔祥忠
◆乡魂
我恨你把我的魂牵在东北之北
为恨你把我的魂冻得那样晶莹
我恨你把我的魂洗得那样透彻
我恨你把我的魂铸得那样坚硬
我恨你,一千年
我说的是如果我可以活上一千年
我就恨你一千年
如果不,来世我依旧要忍住痛
要你,牵我的魂
冻我的魂
洗我的魂
铸我的魂
你看,在东北以北山林依旧
风雪依旧,黑水依旧
青春燃烧的火,依旧……
◆边塞曲
我卑微的命运,始于乡路尽头与流水的边缘
我残缺的病历,是一段寒霜
稀稀落落的炊烟,在严寒里依然潮湿
江面,冰盖干燥。寒风如刀
像各种公式解析着冰冻的几何体
江湾一带无雪流动,江叉与
那边的岛屿被寒冷连接,仿佛回到当年
母亲的子宫。小岛上,树林
裸露出北方的真相,我用冰雪遮羞
用关东汉子的心肠
给处女地谱写与爱有关的诗歌
◆仲夏吟
仲夏,树叶开始躁动不安
面朝秋天,叶脉的火焰
正从深深的绿里淡出
宿命难逃,夏死于烈日
北山丛里之中,劲风冷起来
枯叶以飘零退出生物链条
茅草屋顶,苔藓黄绿交错
--炎热与凄凉,以色彩进行对话
而我,正如被果实压弯的枝条
白骨坚挺,乐此不疲
◆草人赋
秋风像一把镰刀收割平原的宁静
庄稼成熟的香
浓过春夏落在旧衣裳上的花香
劳累被日月消遣
小获丰收也该喜悦不是
可稻草人表情依旧
对那些掠过田野的鸟充满敌意
这个无心人站在泥水里
消遣自己,用秋风吹动的飘带
驱赶庄稼最后的宿敌
它哪里知道
--收割之后它也将随之寿终正寝
◆我混杂在江滩的乱石里
云无目的地飘,我在河滩上希望它留下
与它
过平实的日子。我仰望它
它滴下来
我告诉它,我前世的身份
是一块褐色的卵石
有时埋在水里,大多时候混杂在江滩的乱石里
而来世
我会变成一只雨中的燕子
穿过雨光
去天上找寻它
◆这一时刻色调极为凉爽
凌晨,我闻到草间潮湿的味道
露珠吸收了一些绿
蚱蜢的翅沉起来,停止振动
豆花闭合,躲藏羞涩
天光深邃。那是月在思索
这一时刻色调极为凉爽
地头,灌木丛萤火闪烁
一些清香,打湿了我的鞋
马儿惧怕扬起的鞭子
我经常是用吆喝指挥它
并不把鞭子抽打在它身上
我们的默契,就像这塞北的庄稼和土地
◆秋,像老虎偶尔现身咬你一下
初秋的庄稼没有奢望,即熟的种子
已经暗藏在淡淡的黄里
等待主人收割。雨水逐渐少去
炎热像老虎
偶尔现身,咬你一下
为的是让你留下某些记忆
江风透过树林,吹斜了阳光
草房顶上,炊烟不肯离去
它把一些香残留下来
让离乡的人思念
村南的小河断了流水
秋,你不该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腊月往事
不管这腊月有多么漫长
严寒总是冬季的皇帝
在那遥远的地方
没有传说。隐约的回忆一再被北风翻卷
江山互为依托,归途
演义风雪。正如你我
同时被这一晚,虚幻的篝火玩弄
热来自心底,任何语言
显然都过于多余
只有我知道--
你甘愿在今夜,把你的江山和温情
一同托付于谁
◆船在江湾
初夏的浓雾遮盖了村庄和江面
雾中,船桨与船帮
正窃窃私语,仿佛在探讨模糊了的方向
这些扑打黑水的精灵
在浪花上作最后的陈述
时光,有些琐碎。桨过于光滑
雾潮湿得难以雕刻
往事像被阻尼的波,在记忆里
渐行渐弱。我们曾怀疑将来的事物
但现在,我们却为过去的无知而悔恨
我和她斯守在江湾,静静的
浓雾消逝。朝霞散去
终于,阳光让迷茫和壮丽同归于寂
我收起的网里,有一些信誓旦旦的情话
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不喜暮色
到了节气,春光自然十分明媚
风撒开温暖,将冰冷的小人儿一网打尽
绿再一次合围桀骜的山峦
山崖也到妖娆时候
一些红从山顶纷纷滚落
竟然
推搡着花枝,在山路旁
勾引行人笑容
踏青者熙熙攘攘。他们并不认识
野草莓的小花,只踩得
它伤心落泪
短镜头里,春日美景因杜鹃被折有些凄惨
我不悦。遂想
气沉丹田,以太极击穿薄暮轻霜
还大千于清明
◆忧伤礼物
天低云暗,松林更显苍茫
山间,雪随时可以下来
小路隐藏于狭窄空间
它的尽头有些遥远。蛇放弃冬眠
伸出信子测试温暖
游走的诗人是大地哑了的孩子
他用狂草在转瞬即失的雪上
写早春的诗篇,他要让这件忧伤的礼物
随春雪消融,然后浇灌角落
待醒的草根--春花隐约的影子
◆春天的天空下
白云象一串游走的铁皮房
落进小兴安岭山谷
山坡阴面,灌木笼罩的残雪
日渐稀少。地河里
黑石头被春水冲撞出雪色浪花
--一群细鳞鱼复活了
杜鹃花一开,山岚手脚忙乱得
失去章法
夕阳的紫钻过云层
把春色记录在幻魂的卷册里
--留下我经历此地
的短暂记录
鹿茸挂上了珊瑚红
人类的豢养,让它们悠闲自得
野狼生存陷入困境
或早已消失
驯化,生物链条的钳子
让动物史的羊皮纸充满漏洞
温暖是严寒的姊妹。相辅相克
不会一无是处
绿色依然从容地在丛林起伏
废弃的矿坑正被杂草修复
灰色的天空下,瞭望塔飘起的旗帜
见证着气温变化的曲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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