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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1 08: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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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东莞文艺》2010年第7期
凤栖梧桐:“中国作家第一村”的自发形成与壮大
王一丁
2007年9月上旬,一个看似寻常的周末,为略尽地主之谊,我邀请同为东莞市文学院创作项目首届签约作家的于卓(长篇小说《挂职干部》、《首长秘书》作者)和天津市政协委员、著名作家王松前往南昆山游玩;我一边开车一边海阔天空地向二位介绍东莞的相关情况。经过樟木头的时候,我记得刘芬说过这里前些年房地产开发过热,一个镇上居然多达120几个楼盘,比内地一个地级市的楼盘总量还要多,好些带家具家电和装修的二手房连中介费售价不过十几二十万,便把此情况跟于卓、王松说了,当时不过是随便聊聊;谁知他俩竟上了心,凑巧时间尚宽裕,大家便让刘芬领着随意看了就近几个并不起眼的楼盘。这一看,便极偶然地走进了位处宝山脚下的翠景花园。
这是一个矗立在半山腰的花园,小区不大,17栋淡蓝色的建筑依山傍水,婉约秀丽。雄伟的宝山山脉像一条深绿色的带子从远方迤逦而过,几座若隐若现的高压电塔耸入云端,山间正好有团团云雾在随风飘荡,被相邻的工业区作为饮用水源的大坑口水库像一块硕大的翡翠镶嵌在蓝天白云下面,一泓碧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静静地泛着涟漪。知青出身、写出了《双驴记》(被改编成电影《走着瞧》后斩获上海国际电影节多项大奖)、《红汞》、《窃案》,在全国作家中以高产闻名的王松被小花园遗世独立般的澄澈明净所打动,他觉得这个小花园的气质简直太契合自己心灵深处想往已久的某种东西了!在文学圈里有“帅哥”之称的于卓则火上浇油地推波助澜:老哥,真要喜欢咱就弄上一套呗。南方冬天气候这么温暖,将来养老也好哇。我也乐观其成地再添上一把火:真要那样,我也买一套与王松兄朝夕做邻居!
很快,与远在津门的爱人通过一番电话之后,王松毅然买下了翠景花园一套临湖的房子。当时我开玩笑说:王松兄,你信不信,没准不久这里会成为遐迩闻名的作家花园呢,真要那样仁兄您的功劳可就大了。谁知“一语成谶”,王松兄这一举动,我的一句调侃之词,竟如有神谕般打开了一个神秘的闸口。某次酒酣耳热之际,我吟诗相赠:
丁亥结庐到樟城,
人届中年又逢春。
翠景更在远山外,
百果岭西听涛声。
面湖乐为山大王,
仰天耻作小男人!
华发写尽秋凉意,
偶然托梦到津门。
王松兄大喜过望,一番谬赞之后很快恭请赣籍知名书法家邓新江写下来并精心装裱好制成镜框,悬挂于“翠华榭”(他为自己房子取的雅号)的客厅中央。
三年来,一些外地作家奔走相告,纷纷来樟城购房,他们像一只只金凤凰,次第栖息在翠景这棵自己心仪的梧桐树上,以各自独特的气质和嗓音唱响了一首首美妙动听的歌谣。
君子无戏言。两个月后,我兑现承诺,也在翠景花园买下了一套临湖的两居室,并在入莞18年后正式成为樟木头的子民。稍事装修后,周末我一般都满心欢喜地开车来这边度假写作。樟木头当地有什么大的活动,只要主办方提前通知我,我一般都十分乐意参加。
外省作家中,以小说《喊山》荣获全国鲁迅文学奖的山西女作家、长治市文联主席葛水平是走进翠景花园的第二个客人。2008年4月,葛水平与王松同时在广州参加一个笔会。席间,豪爽的王松无意中告诉葛水平自己在东莞的樟木头买了一套房子。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松对花园深情的描述让葛水平憧憬不已。作家们的心灵,在某些地方某些层面,总会有邂逅重叠的时候。葛水平觉得王松眼里的小花园,也许同时便是自己灵魂的最后皈依。她与王松追求的,都不外乎一份明净和脱俗。于是,葛水平也决定抽个时间到樟城实地看房,看看王松眼中赞不绝口的小花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王松兄当时就分别给我和刘芬打电话布置了“任务”。
回山西后,葛水平叫上了六七个与自己私交甚笃的文友,在一个湿润的周五下午集体“空降”樟城看房。她们启程之前,细心的王松兄又特意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在方便的时候对葛水平“予以适当关照”,并说葛水平可是位圈内外闻名的“大美女”呢!陪同葛水平来樟城看房的这帮哥们是:《上党晚报》总编辑木兵、《长治日报》社副刊部主任狄赫丹(《行走西藏》、《重走长征路》两部书的作者)、长治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文广新局局长王毅忠等。他们都是葛水平几十年来在文学人生道路上的诤友,彼此结伴畅游过许多地方,也相邀着出过许多书。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樟木头,在翠景花园乃至在樟木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俨然是结伴来团购的。
好事多磨。葛水平的购房过程并不顺利。在与原业主约好交易的当天,不知何故,香港业主反复无常,一会说上午到,一会说第二天到,弄得山西的这帮朋友不知所措,但葛水平她们已预订了返程的机票,时间不等人,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买到心仪的房子。在酒店住了两个晚上,一行人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了。但从此我们便开始在网上经常联系。
好在卖房子的中介公司小妹们锲而不舍。在为葛水平等人物色到了合适的房子后,中介公司再次联系了葛水平;而做事大气的葛水平也很是执着,有了第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她便干脆委托在樟的东莞本地作家刘芬代为办理了买房的相关手续。就这样,葛水平的房子便在与刘芬一来二往的电话“遥控”中神奇地确定下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了葛水平“饮头啖汤”,此后,狄赫丹与王毅中等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在樟买了房,且集中在同一个花园。之后,他们相继来樟交易、过户,拿房产证,一夜之间成了樟木头名副其实的新业主。葛水平和她的朋友们一家伙就在翠景花园买下了六套房子,而且套套临湖。
王松、葛水平等人在樟的购房行动引起了东莞文学院众多签约作家的浓厚兴趣和持续关注。外地作家们来莞,也总会相约来这个花园看看,笑言这个花园都成“作家花园”了。一次,东莞文学院第二届签约作家中的外地作家陈启文、雪漠、唐达天、冉正万、乔叶以及闻讯前来的湖南岳阳作家刘春来、湖北襄樊作家席星荃及《芙蓉》杂志主编龚湘海悉数到场,甚至把东莞文学院名誉院长、中国文学评论界泰斗、被文学青年尊称为“老爷子”的雷达先生都惊动了,“老爷子”也被大伙连拉带扯专程到樟看房,并在喝酒时表示有机会的话退休后一定“和大家生活战斗在一起”。消息灵通的樟木头电视台记者那次还对雷达就地进行了专访。
近两年内相继到樟木头看过房子的尚有东莞本地作家方舟、王散木、黄应秋、邹萍、塞壬、陶青林、洪湖浪、程晓亮和外省外市作家韩慧、邹小童、莫非、易水寒、于汗青及画家王剑桥、康永君等。大家一致对樟木头山清水秀、交通便利的宜居环境交口称赞。
写出了《漂泊与岸》、《河床》、《南方冰雪报告》、《共和国粮食报告》等佳作的湖南作家陈启文在看房之后心中已有蓝图。此后不久,他便孤军南下,单刀赴会,一个人来樟找到中介,一举拿下了翠景花园一楼一个带花园的房子。1993年已毅然决然从体制内走出来的自由写作者、自由思想者陈启文豪爽健谈,经常带领参观他房子的各地文友们在自己的花园里雅聚茶叙,自豪地讲解着这里的一切。他说,这可是我的天命之地啊,多大个花园啦,省部级干部也不一定拥有呢。看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在后花园里弄几棵果树栽上,开辟一条弯弯小径,再弄把遮阳伞往边上一戳,要多享受有多享受,呵呵。
说这话的时候,他会幸福地吐出一个烟圈,眯起细长的眼睛,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他心醉的表情让人顿生羡慕。
启文兄还把翠景花园小区的环境、自家的房子拍成照片挂在博客上,引来全国各地博友艳羡的目光。他选择在阳光下拍照,拍自家花园两棵高大的白玉兰树和已经悄然挂果的荔枝树、芒果树,拍花园门口那池静静的湖水,拍翠景蓝白相间的马赛克外墙——仿佛一个资深的摄影家,站在自己满意的作品面前驻足沉思,细细品味享受着那份难得的闲散和优雅。
可惜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启文兄离开了翠景花园而搬往他处。但他对翠景仍然深怀眷恋。因为在翠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房源,他们一家遗憾地迁到了樟木头与翠景相邻的另一个花园,那个花园的广告词是:“XX花园,香港人的家。”那个花园叫帝豪花园。
以西部文学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瞩目中国文坛的甘肃实力派作家雪漠进驻翠景花园非常有意思。他用浓重的西北口音说,他是为了与一见如故的启文兄聊湖湘文化才入驻翠景的。一脸络腮胡子的雪漠在中介的簇拥下来到翠景花园的时候,启文兄正在一楼靠近后花园的书房里文思泉涌,聚精会神地写他的文化散文。有朋自远方来,启文兄关掉电脑,背着双手,一边抽烟,一边陪雪漠看房。看临湖的房。看远处的山,看近处的水。圆心中的梦。
雪漠对临湖的一套七楼的三居室很有兴趣。中介善意地提醒他说,七楼楼层会不会高了些,时间长了,你会嫌弃的。雪漠笑着说,我就喜欢住高层。既可以强制性地锻炼身体,梅雨季节也不会犯潮,还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和气魄呢。
的确,从七楼的阳台望出去,远方的山脉层峦叠嶂,近处的水像绸缎一样静静地散开,高浓度的负氧离子像缤纷的雨点一般飘然而至;无敌的风景,美得简直让人呼吸急促。中介公司催着雪漠买房,胸有成足的雪漠并不着急。满以为颇见过些世面的中介不知道,雪漠其实是一位身怀绝技的西域高人,一位神秘文化的集大成者。于房子好坏的把握,于风水方面的研究,他的造诣高深着呢。
在谈好价钱后,雪漠压低声音对中介提出能不能在房子里先住上一夜,如果感觉好的话翌日他马上成交。这要求虽则怪异了些,但肉都送到嘴边了,中介岂有不应允之理?于是,在住进未来房子的当天夜里,雪漠以他神秘的触角进入到了一个思接千载神游八极的气场,并用心去感受那来自远古的气息。第二天,被窗外小鸟叫醒的雪漠朗声说,这房子很好,很祥和,是个藏风聚气之所,我要了。一次席间不敌众人恳求大汗淋漓地唱完“花儿”之后雪漠兄瞪大眼睛问我:一丁兄,你想想看,樟木头的地形最像什么?
我愣了半天答不上来。雪漠兄自揭谜底:像个巨大的天然子宫呢!怪不得那么祥和,那么安然恬然。
雪漠经常和他身材苗条的太太徒步外出,从不坐花园的车。对此,雪漠的解释是为了锻炼身体。走走能让人血脉通畅。进花园的时候要经过一段窄窄的小斜坡,那个小斜坡把翠景花园与外界突兀而果断地隔离开来。雪漠每次经过那个小斜坡踅入小区时总喜欢说,这是个让人产生不起欲望的地方,你看她多宁静,多清凉,没有一点热恼——清凉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词,在佛教中代表着最高境界。这个词从雪漠口中说出来,无疑具有某种特殊的意味和分量。
时间静静地向前流淌,很快就到了2010年。三年间,翠景花园拥有了王松、葛水平、陈启文、雪漠、木兵、狄赫丹、王毅中……等一批外地作家,再加上之前入住的我们这几个东莞的半拉子文人,翠景花园众星荟萃。这些人像珍珠般镶嵌在半山腰上的翠景花园,光彩夺目。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园,居然在半山之上卧虎藏龙般收纳着十数位“文曲星”,这在全中国恐怕都是绝无仅有的事儿。一夜之间,翠景花园在世人面前抖落了她的神秘面纱,一时在中国文坛传为佳话。人们正式把这个花园称为作家花园。
镇里的领导注意到了,市里的领导也注意到了。市文联主席林岳、市作协主席詹谷丰、东莞文学院副院长曾小春则亲自主动到镇里来与镇领导商谈,想办法如何把这天然的如同璞玉一样的自发形成的作家村,通过政府的引导打造成全国响当当的具有较高知名度和一定影响力的文化品牌:“中国作家第一村”。
2 010年6月2日,驻樟知名作家座谈会隆重召开。军人出身、办事干练的樟木头镇李满堂书记代表镇委镇政府向作家们做出了五点庄重承诺……
建作家村没有村长可不行。这不,大家把目光不约而同地瞄向了东莞文学院名誉院长、全国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老爷子”退休前系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德高望重,在中国文学界可是一呼百应的人物,由他来做村长,无疑是作家村的福音;他的“荣誉进驻”,无疑具有稳定军心、统领全局的神奇作用。
但“老爷子”真的会来吗?
以“老爷子”的威名,此前已有多个地方笑吟吟地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个别城市甚至以丰厚的年薪和配备专车相许。可“老爷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并不是那种哪里钱多就往哪里奔的主。南边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有几个还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高徒”呢,何况广东的气候这么温暖,是中国人养老的不二之选。未几,在樟木头镇政府的强势协调和作家们的热情鼓动下,雷达先生果真专程来到樟木头买下了一套房子,“老爷子”成了作家村名副其实的村长。
“众神归位”(王松兄原话),作家村的组织框架出来了。在樟的作家都自然而然成为旗下“子民”。按照镇政府的要求,下一步是招募更多的村民,村委们议定:但凡自愿买房的有意向的省级以上作协会员都欢迎进驻作家村,让作家村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壮大。
“中国作家第一村”,这个响当当的名字背后蕴藏的是强大的实力和非凡的信心。传递的是时代进步的春之消息。不是么,如果不是改革开放,如果不是尚文崇文在社会上蔚成风气,如果作家的口袋里没有几个闲钱,这在异地买房的愿望能轻易实现吗?雷达村长解释:之所以名之“中国作家第一村”,不求其大,不求其雅,乃着意扎根基层,深入生活、面向社会、面向百姓也!也有人开玩笑说,作家村其实就是个孵化器,不定什么时候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甚至诺贝尔文学奖都会在咱们村里产生呢——这话可不是妄自尊大、耸人听闻,王松、陈启文、雪漠此前在全国均已获奖无数,谁能料到日后,作家村的村民就不能一举拿下这些荦荦大奖呢?扫除技术层面和思想层面的障碍,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呀!
“中国作家第一村”横空出世了。外表沉静内心炽热的雪漠兄开始思忖着如何办好作家村。前不久,他又说服儿子掏钱在翠景买了第二套房,添置家具,装修房子,购买摄像器材。他计划自费开辟一个“作家村文化论坛”,每期约请不同的作家上台接受访谈,制作视频,在“中国作家第一村”的网上广为传播,展现作家们的不凡风采与对人生对社会对文学的独特思考,报道作家村的各种活动和相关动态,让南北东西文化在这里碰撞、交融、互动。他说,既然这个作家村建起来了,咱们就尽己所能做点儿实事吧。
如今,视频演播厅的三件套大红酸枝仿明清家具已然到位。厚道的雪漠说,咱钱不多,但须对得起赏脸来作家村做客的嘉宾和老师呢。眼下,他的“中国作家第一村文化论坛”正在积极筹备当中,离开播的日子也起来越近了。
其实,除了翠景,在樟木头的其他花园也散落着不少的“星星”。其中有刚刚荣获广东省五四青年奖章、写出了《国家订单》、《无碑》、《总有微光照亮》等作品的优秀青年作家王十月,以及在《女报》做编辑的青年作家韩三省、青年评论家张一文等……他们与作家村其他作家一样,日里夜里呼吸着樟木头独有的氤氲和芬芳;同时像春蚕吐丝一般,用生命演绎着人世最瑰丽的乐章。
樟木头的山和水,滋养感召着一个又一个扑进她怀抱的作家学者们。
“中国作家第一村“——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名字,她和她的村民们,必将成为一段文坛佳话,并被庄严地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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