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晚霞或向往（13首）

天荒一隅

晚霞或向往

江里的晚霞比山顶的更美丽
就像人们常说的，你看那盛开的芍药花
真漂亮，好像塑料花
在这里，本末倒置成为一种逻辑
并被深信不移。江面的霞的确很好看
这取决于波动的水——
是这面镜子赋予了晚霞以生命
我曾用一支笔——我的躯体，投向它
在镜子里的晚霞上写意或草书
但我的轨迹蜕变成游鱼，稍纵即逝
乐此不疲。坚韧，我终于变成了霞中的鸟
笨拙的在水里飞翔的鸟
满足一个向往吧——
我以鸟人的名誉宣布，我可以了自由飞翔

2013-6-15 3:11:26



乌鸦之声

乌鸦嘴也是黑的吗，这种猜疑
来自它的叫声。影视里
它的鸣叫总是预示一些灾祸甚至死亡
在动物世界
赵忠祥充满磁力的嗓音却说
它是一种好鸟，是大自然的清洁工

食腐是本能。它的聪明还在于它会喝水
会喝瓶子里仅有的那点水
它该是人类的朋友
它十分愿意与人的家比邻
它甚至成为故乡的一个象征
一种思念不应该有鄙视在里头

高高的白杨树，雀巢在上。小乌鸦
大嘴的小乌鸦，我仰视你--
反哺，以德服人
爱家，以林为友
尽管我不大喜欢你的叫声
但我会尊重你歌唱的权力

2013-6-14 5:06:31



沐浴之乐

黄昏，落日。宁静的江水
再次向我示爱。她之邀请，我十分乐意
我疲劳，我沐浴
我沐浴，我快乐

那时候，农忙像一树山楂花
开得无休无止
逢时我年轻，依我的体魄
不惧怕任何劳累
我的每一个农具，比如铁锹锄头和镰刀
它们的把柄，都被磨得十分光亮
为此，我连年被评为
一等劳力，这一点
作为插队知青，我常引以自豪

那几年，我的皮肤黝黑。回到城里
弟弟妹妹笑称我，成了美国黑人

2013-6-14 4:14:34



蚂蚁之歌

江边，树丛。小洞穴成为王国
温暖或寒冷一次次被小集群感知
阅读大地是必修的功课
幼稚的孩子在那儿学会相互佑护
极轻的体重，不能标示生命的卑微
幽暗中，力量的极限
来自庞大的群体
王国的宫殿很难照进夏日的阳光
而绿色群落，刻画着每个渺小
的脸庞。蜕变或升华
不需要称量体重度量身高
王国自有法度和必然的主张
蚂蚁的山峰，沿着定积分矗立
灌木丛里，王国的大厦正巧夺天工
--小宝贝们
虽然你们爬不上雨后的彩虹
但我依然要用真理的笔墨为你写照
用自由的歌喉为你歌唱

2013-6-13 5:52:57



敬畏论

把上山下乡说成是劳动改造有点荒唐
事实上，再教育的确是在农村劳动
的确是我们报了名字自愿去的
而不是贫下中农要我们去的，也不是他们
非得要再教育我们的，事实上
我们在农村真的受到了在学校没有过的教育
那种无形的教育，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那种农民们的美德，那种吃苦耐劳
那种对逆境的隐忍，那种对土地的敬畏
特别是对共产党的爱和敬畏，如此等等
所有这些精神上的东西，到现在
已经享用了半生。而且当我老了
会依然享用不止，这个秉性根深蒂固
毋庸置疑。现在虽然党内出现了大批的
贪官污吏，我非常痛恨他们
也相信党会老虎苍蝇一起打，惩治他们
但是，这个我很农民们很朴实的愿望
被失望了，那我的仅剩余的那一点点
农民式样的敬畏，就真的该失敬了
这一点，--
与我等有相同经历的，上山下乡
受过再教育的常委们，本该与我等相通

2013-6-12 20:29:05



黑熊之家

枯木，树洞。洞前雪平整无痕
你还在
里面吗？冬季，你的体态应该不再臃肿
越冬，体能的储备是必须的
据说，你的掌
你的脂肪在秋季已经贮备完毕

冬季的宁静，那种天生的长眠
不是死亡
对于度过困境，恰如其分
蹲仓--
沾满松油子的黑色体毛
抵御着严寒，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

当年，雪野辽阔。我如熊蹒跚
那时候，我曾是一只猎物
藩篱，虚无而无形
桦树林里光晕炫得你
不知道那边是北
--“我的仓，你在哪里”

2013-6-2 4:33:30



子房之歌

南瓜花在园子里静静开放。这种不太漂亮
的花，颜色却如金子般辉煌
金色的小喇叭下，嫩嫩的小子房
更是惹人喜爱。招来野蜜蜂白蝴蝶为它传递
爱的种子。那个蕊，挺立于花心
挂满的甜，饮着清晨的露
这来自土地的粉末，暗藏爱之密码
一个贪食的野蜂，跌跌撞撞
误读的秘密，导致着奇妙的膨胀
黄花笑了，子房笑了，小喇叭吹出了
关东的情调。小南瓜啊，小南瓜
你本天成地造，我想对你说--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你千万不要被人类转嫁了基因

2013-6-3 4:47:02



冰凌花之美

冰雪开化之前，你的花朵已在开放
一点黄花，从不怕孤苦。报春该是快乐的
这一点不容怀疑，节令也不饶人
河床的生命比起高山并不低微
冻结并不标示生命停止运动。流水可以在
冰面形成冬季的湖泊，冰湖泊常被
不惧怕严寒的人们熟视无睹，对于
我这个匆匆过客，那简直称得上是一种奇观
冰在增厚或融化也不会影响岸边
冰凌花呼唤春天，按照日历现在立春节气已过
但在东北时令离气象意义上的春天还远
冰凌花，她按自己的逻辑开放
寒冷使她更加清醒，她具有花朵以外
更多的品质，天使应该具备的品质
早春的风景兼备冬季和春季的美
冰凌花并不认同这完全归功于自己的开放
这一点我也是赞同的--
她只是塞外美丽风景的一个小小的点缀

2013-6-5 5:39:33



果园里的夜精灵

月夜。果林里萤火虫在发芽
这些小星星，与往年不同的是
荧光里成长着初夏的快乐
光的轨迹略显杂乱无章
但作为整体，一个个星团在林子里
舞动成银色的飘带，这让看林人
显得兴奋。花落时节，这是一个好迹象

这些个小虫儿，是夜间的媒妁
那些初生的小果实
现在还不谙世事
到了秋，它们会知道--
它们生命的起源
除了感谢漂亮的蝴蝶，辛勤的蜜蜂
也应当感谢这些朴实的夜精灵

2013-6-7 4:34:26



流星之辩

流星陨落，据说象征人类个体的一个死亡
那么流星雨呢，是否在说
一个地方或国度发生了群体灾难
比如，某国的龙卷风，某洲淘金者遭受的劫难
以及本国的地震和泥石流
这些应该说与流星雨没有必然的关联
如果有，天文台对天象的精准预告
岂不成了灾难的写照
即使我是无神论者，我也不会轻易说
巫术是歪理邪说。天地间万物生
生死明灭，各有其道
我们实在不该给美丽的天空
蒙上愚昧的阴影，流星--
人类的镜子，我倒是希望那一日
有一颗与我一同陨落，然后我们再一起攀上
风雨之后那一条霓虹

2013-6-7 10:10:19



镰刀之梦

我想摘下仓房里的镰刀
磨一磨
挂上天空
反正现在地球上的农民也不用它了
那就给我喜欢的宇航员
--刘洋他们，让他们
在太空收割星星
如果他们肯把收来的星星
分给我几只
我会把这些星星种在家乡的
黑土里
并不辞辛劳地伺弄它
让他们尽快长出果实
然后用这果实铺一条我向往的大路
走向光明
2013-6-8 5:41:04



老林之书

我想起，我曾住在老林。那是冬季
小兴安岭西葡萄沟，工棚，炉火噼噼啪啪
通铺。像对面炕，有汗臭味道
我不是伐木人，但我也脱光了睡
睡觉前，要抖搂抖搂被
去去味，然后捉虱子。逮它，不是怕痒
这小东西繁殖力极强，是怕不小心
把它带回家去，长期享用

记忆真是个好东西。那年，老林里的雪
极大，厚的没膝盖深
那些粗壮的原始树，那些红松樟子松
像是从雪里长雪里生
树冠遮天蔽日，那些细小的针叶
那些翠绿，让你感到生命的顽强
严寒于年头岁尾到了极致，劳累也是

老林是本书，伐木人和我成了这书里的字
我们的轨迹只是写实，写真实的野史

2013-6-9 11:35:21



稻草人说

没有选择，每到这个季节农夫就把我
当成他的情人，他在田埂上
给我安家，用他老婆穿过的旧衣服打扮我
然后教我，用女人的嗓子说话
看到贪食的鸟儿，要摇晃手中的红布条
秋风未凉，稻谷熟了
借助于风我才有了魂魄。在农庄
仿佛没有了我，秋天就不存在
我的破草帽，难以抵挡时不时的风雨
潮湿成了我的心病
阳光是一副良药，且从不吝啬
是它给了属于我的那一份快乐
我的草心肝，没有什么科技含量
我的头脑并未注入一点智商
鸟雀把我当成人，完全是一种错觉
但是一有点非常重要--
我是人类制作的最早的机器人
作为现代机器人的祖先，我是否应该感到一丝骄傲

2013-6-10 6: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