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春·梁（上）

卢兆玉

树春·梁（上）

我与泥鳅

一瓶小烧  一盘干炸泥鳅
让我的思绪在河套橡皮坝的春水里游荡

一夏彩云   到了深秋
橡皮坝放水清空
固执的泥鳅不随水走

水干了
泥上一个小孔   孔下就有一条鱼
我从泥里挖来将死的泥鳅

面对潮流带来的遭遇我们都无可奈何
我举杯  祭它们在空气里游来游去的灵魂

卢兆玉

草原上的家鸡


这些鸡刚出蛋壳如毛绒球的时候喂一喂
长长就不用喂了   饮点儿水就行

它们在房前屋后和离家较远的地方
吃草叶吃草籽吃虫子吃蚂蚱
傍晚在雄鸡的率领下胜利回师

晚上挡好窝门防黄鼠狼就行
到了冬天野外食物少了才喂一喂

它们能飞上屋顶
跑起来没人能捉到
但不去过野鸡那样的自由生活

卢兆玉

边城

车行在黑沉沉的山路
远方那片璀璨的珍宝
就是塞上不夜的城市

光滑的轿车
二十八层的高楼
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流
皮靴美女棕色的眸子

蒙汉两种文字的牌匾
多民族的联姻
告诉你  这是一座安祥的现代边城

在风雪的冬天
大辽食府  蒙元酒楼或北京烤鸭店的歌声
安慰着来城里过夜的寒鸦

卢兆玉

广场健身舞

傍晚
音乐摧动一池隐形的清水
跳舞的人像五颜六色的草随水律动

一个微胖的女人
伸出的手臂是弯的手是挠着的
三大步变成了三小步
每个动作都正确
却都被她笑眯眯的酒窝打了折扣

一个高个子大嘴的男人
三角形的脑袋上平下尖
舞蹈动作一丝不苟
你看着他笑他就看着你笑

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一招一式动作精准
不知这么小的孩子
对每个动作怎么理解

他们低头昂头  他们左摇右晃
他们散发着同样的陶醉

卢兆玉

严寒


一滴泪落到地上
就是一颗冰珠

一位老人被冻死了
他盘坐在路边的土墙前
烟袋掉在腿上
左手拿着火柴盒
右手捏着燃过一半儿的火柴

他冻僵在点烟的姿式
像庙里打着手印儿的佛

卢兆玉

登顶（外二首）


大轿车停在村中
城里来的教练带领一队中学生
打着红旗
去村后的大山上  登顶

一老农自言自语说：
穷得瑟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黄雀的诱捕


高杆上
笼子里的雌黄雀
突然呼叫起来

我们看不见天上有鸟
却有一只雄黄雀飞来

“路上有花又有酒”
正当它落在笼子的美食上要品赏的时候
被旋转的拍子
拍进了笼子


家蚁与根蚜


家蚁把根蚜从一棵草运往另外的草

它们在扩大牧场
根蚜把草根的苦汁变成了蚂蚁的饴糖

冬天
它们把根蚜的卵运到巢的深处
保护起来

卢兆玉

清水钓鱼


面对面下钩
眼瞅着    吞饵

卢兆玉

画松树

五岁的外孙教我画松树：
叶子是这样的    要记住

卢兆玉

感恩节促销


老伴儿和邻居买回几样东西
她们兴高采烈
对我说：

太便宜了
大米一斤才一块一角九
带鱼一斤才三块四
鸡蛋一斤两块一
土豆一斤两角八
芹菜一斤三角  街上八角呢

又说：
超市是人挤人
鸡腿还没扛到摊位就被抢光了
卖货的喊
一人一袋儿一人一袋儿
我们俩一个在交款处排队
一个去抢货

下午还去
再买一份带鱼过年就不用买了
听的我热泪盈眶

卢兆玉

雹神啊雹神


老家的山坡上
有座一平米的雹神庙
过年上香的人
打扫庙内庙外
为庙里的灯添油
贴上“风调雨顺”的对联
跪下磕头祈祷
起来再放几个“双响”

夏天下了雹子
娘先是小声念叨；
“雹神爷行了，下点儿得了。”
哪知雹子越下越紧
越下越大
娘大喊着：
“行了，行了，还让老百姓活不！”
说着“啪”一声把菜刀扔到了院中

卢兆玉

千手观音


三只手就够人心烦的了
何来这许多手

卢兆玉

肥胖的河床


河床高出城里的街面
我们攀上大坝去看水

千万条黄龙
带领混浆浆的洪水摇头晃脑而过
哗哗响

这些龙得意洋洋
年年搜刮地皮垫高河床
抬高自己

卢兆玉

二子


自言自语的二子推着垃圾车
走过对夹铺的时候
扭过脸对我说：
对夹才好吃呢
肉是熏的   皮是咸的
用老汤和的面

在我们这条街
有人不知道市长是谁
一提二子尽人皆知

他把推垃圾和卖废品的钱都交给母亲
母亲每月给他十元零花
他舍不得花
把钱放到缝有拉锁的上衣兜里
攒到一百元的时候就交给母亲
他常依着路边的大杨树数钱

有人说：二子
别把钱交给你妈了
留着说媳妇吧
他就说：咱不要
前院的张树棠
说了媳妇不养娘

他老娘的头发
越来越白了

卢兆玉

风的玩笑


大姨去打酱油
风突然大起来
拥着她
在路中间跑

到了村外
路拐弯了风不拐弯
把她推进路边的坑里
就小了

卢兆玉

边城


车行在黑沉沉的山路
远方那片璀璨的珍宝
就是塞上不夜的城市

光滑的轿车
二十八层的高楼
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流
皮靴美女棕色的眸子
蒙汉两种文字的牌匾
还有全城的人都能攀上亲戚的联姻
告诉客人   历史上的兵火之地
如今是一座安祥的城市

在风雪的傍晚
大辽食府   蒙元酒楼和北京烤鸭店的灯光
迎接着来城里过夜的寒鸦

卢兆玉

蒙餐馆


把大漠缩成一座蒙餐馆
炒米酥脆奶茶滚烫砂糖象冬天的雪
奶豆腐奶皮子是美味的奶食
手把肉蘸佐料满口喷香

把历史缩成一座蒙餐馆
墙上挂着圣祖成吉思汗的画像
他那大蒙古汗国的地图盛气逼人
金戈铁马仿佛就在空气中隐藏

把激情凝成一座蒙餐馆
主人把哈达献给尊贵的客人
羊羔美酒沸腾了血液
喝酣了你就会摇头晃膀的纵情高歌

卢兆玉

新村，忘掉……


忘掉土房忘掉牛车
忘掉辘轳水井忘掉泥泞的村路
忘掉石磨石碾忘掉扇车
忘掉煤油灯忘掉瓦盆瓦罐瓦瓮
忘掉柳条笊篱忘掉木勺忘掉粗瓷黑碗
忘掉吃糠咽菜忘掉孩子手脚上的冻疮
忘掉臭虫忘掉虱子忘掉贫下中农忘掉土地改革

如今这里是鲜花盛开的新村
如今这里是扭起秧歌的新村

卢兆玉

百元钞

邻居拿张百元钞对我说：
你看人家毛主席
活着说了算
死了也说了算

卢兆玉

黄柳


扎根瀚海
手拉手围成一个囤
身挨身卧成一片笆

夏天在沙峰上  
跳无忧无虑的少女之舞
白云   飘下来看

冬天在勒勒车上  
哼柴米油盐的母亲的歌
北风   停住了听

卢兆玉

姐俩儿


院墙外有几棵榆树
妹妹要了一棵弯的
姐姐要了一棵直的
说直的能做栋梁

夏来了
妹妹坐在弯树上吃榆钱儿
姐姐的树上没坐处
爬上去只能抱会儿树干就下来

长大后妹妹当了干部
姐姐当了工人
当工人受累不说最后还下了岗

退休后姐俩儿回娘家探亲
说起小时候要榆树的事
笑的合不上嘴